您现在所在的位置: 首页 » 媒体聚焦
新湖南:现实观照与诗意表达——评郑山明散文随笔《乡愁的滋味》

作者: 谷显明 摄影: 宣传部

2019-06-26      字号:【    

新湖南:https://m.voc.com.cn/wxhn/article/201906/201906242027232349.html?from=singlemessage

乡愁是人类所具有的一种自然的心理机制和普遍性情绪体验。在中国文化语境里,“乡愁”一般是指漂泊在外的游子对家乡故土的一种思恋情怀,体现出人类最难泯灭的本性和返回家园的愿望。郑山明先生新近出版的散文随笔作品集《乡愁的滋味》,用诗化的语言、质朴的情感、真实的事象,展现出一幅具有浓郁湘南地域风味的乡村生活图景,传达出农裔知识分子对昔日故土生活的眷念与怀想,流露出作者对超越物质形态精神家园的向往与找寻。


一、 日常生活的审美观照

乡村文化是自然的、传统的、朴素的,而这种文化却体现在日常生活之中,并因循着习惯保持着自身的连续性和稳定性。自古以来,人们在这相对封闭的环境中繁衍生息,保留下许多传统原始的生活方式。这种日常生活对于每个人来说并不陌生,无非是指包括衣食住行、柴米油盐、婚丧嫁娶、生老病死等在内的最一般的生活过程。在文学领域,日常生活一直是非常重要的创作源泉和表现对象。在新世纪文学喧嚣的表象下,中国知识分子的乡愁传统并没有因为这种世俗的骚动而泯灭,而是更加浓烈地以一种平视的角度去审视他们所经历的人物事象。在《乡愁的滋味》中,作者关注乡土生活本身的声色、节律、气味,将乡村生活的生存定律与生活事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通过仔细品读郑山明的作品,我们可以发现诸如过年、酿酒、喝茶、赶圩、春耕、双枪、烧窑、建房、织布、补锅、抗旱……以及杀年猪、做豆腐、酿甜酒、谈恋爱、看电影、采蜂蛹、打石灰等,这些琐碎平庸的日常生活在作者笔下侃侃而谈、娓娓道来,笔触细致而凝练,情感质朴而灵动。如《过年》记录了自给自足的乡村社会“过年”的全过程。从过年序幕砍柴开始,到磨豆腐,再到杀年猪,最后到团年饭的准备,作者细致、翔实、如实地一步步道来,展现出湘南乡民古老恒定的生活习俗。在《酿酒》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严格的程序,还可以领略到祖传的规矩,以及乡民们对酒的执迷与热恋,每一个细节透露出作者对乡村日常生活的深刻洞察。在《村街》里,小孩逍遥自在地玩耍,男女情投意合地传情,妇女家长里短地闲聊,男人天南地北的调侃,弥漫着浓厚的乡土气息和恬淡的牧歌情调。我们通过这些作品可以感觉到,一个物资相对贫乏而又不失生活情趣的湘南村庄历历在目、清晰可触。在这里,乡村生活的每一个场景、每一种事象,都成为作家表现世俗人间情怀之地,朴拙、厚实、自然的乡村日常生活在不经意间流于细节,呈现出一幅幅渐行渐远的农耕时代乡村图景。

而对乡村日常生活的描摹,郑山明主要是通过“场景”来实现的。在《乡愁的滋味》里,作者用一个个日常生活“场景”生动地再现了乡村日常生活过程。每一个场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特定环境的特写镜头,而每一个特写镜头展现的是乡村活生生的生活画面,每一个画面体现作者对乡村日常生活的审美观照。当然,这种观照不是一种纯客观的场景描摹,而是渗透着作者丰富的情感。在作品中,作者对乡村日常生活的描写,似乎是为了维护乡村的完美自足,而不愿去破坏它自在的天然的美,明显地表现出一种温情、珍爱、呵护的格调,并在一定程度上上升为一种审美经验。在郑山明的笔下,乡村是散淡的、淳朴的、自在的,有一种现在不易见到的前现代农耕时代的优美:“……过年这一天,家家户户都放慢了生活节奏,人们不想让这一天过得太快。到了八九点钟,大家才不紧不慢地起床,然后在十点钟左右简单地吃饭。接着开始准备团年饭。杀鸡宰鸭,打狗剖鱼,一切都有条不紊,慢条斯理。”作者在作品中所展现的湘南农村,乡民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耕秋收、养儿育女,这片赖以生存的土地埋藏着他们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世态炎凉。在这片土地上,一草一木,万物生灵,都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活泼的、自在的情趣。郑山明在作品中所展现的乡村日常生活是那样的和谐而又恬静,具有朴素的美质和独特的风情。


二、 乡民本相的真情描摹

所谓生存本相,就是指日常生活的本来面目或者原初状态[1]。20世纪80年代中期,文艺领域内悄然兴起一场还原生活原初状态的真,具体说就是从凡人小事中去觅寻原生状态,按照本来面目还原生活世俗美的审美革命。在乡土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农民依附于土地,生长于土地,苦难则是伴随以农为生世代农民的一种生活常态。正因为千百年来,苦难作为人类的一种根本生存处境而存在,因此,对乡民苦难生存的书写便成为文学的永恒主题之一。在《乡愁的滋味》中,郑山明不仅描写了乡村温情的一面,还对乡村底层小人物的个体命运和生存本相给予了深情观照。

一方面,作者对乡村“旧事”进行了“镜头”式的再现,呈现出农村底层乡民祖辈因循的生活苦难。在《春荒》里,我们可以看到乡民在特殊年代里春夏之交忍饥挨饿的命运:“乡民们吃不上‘半干半稀’的食物,他们每天的主食是稀饭,端在手上可以清晰地映照天上的流云和飞鸟”,甚至为了增加耐饥效果,还在稀饭里掺入细糠。在《双抢》中,打谷、割禾、插秧成为乡民们一年中最艰辛的农事。另外,《抗旱》《打石灰》《挑煤》等作品,字里行间淋漓尽致地反映出乡民们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作者在这里的所表达出来的情感,不再是对乡土田园的浪漫向往,而是对乡村生存的现实写真,再现了田园牧歌背后的另一面图景。作者以回忆的方式片断式连缀起一个个生活场景以及这些场景中的人物的生存状况,展现了对乡民命运的关注与忧思。

另一方面,作者还对乡土“故人”进行了“特写”般的聚焦,展现出农村底层乡民原初状态的生存本相。如作者笔下的“麻生”三代单传,十一岁时父亲病故,两只脚不一样长,因此而单身一人,最后在打工大潮中丧命于铁轨之下;“木鱼脑壳”曾经在阶级斗争中呼风唤雨,最后因世态变化而苍凉辞世;乡村姑娘“秀秀”因知青回城导致爱情破灭,以致婚姻命运一波三折。作品真实地表现了一个个普通农民在社会变迁中悲剧性起落,表达了生命个体在极度生存状态下的真实本相以及难以承受的生命之痛。另外,作者专注于写乡村生活中人性人情,注重从凡俗的原生态生活层面,书写了“驼子”“裁缝”“算珠子”等小人物的平凡故事。这些作品透视现实境遇中乡村小人物的悲欢人生,体现出作者对社会底层人物命运的深情关注,以及对他们生存欲望的深刻理解和同情。

三、 风情民俗的诗性抒写

风情民俗是指人们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相沿久积而形成的具有稳定的社会风俗和行为习俗,具体表现在饮食、服饰、居住、婚庆、节日、禁忌、礼仪等许多方面,是一个民族区别于其他民族的重要标志。别林斯基指出:“‘习俗’构成着一个民族的面貌,没有了它们,这民族就好比是一个没有面孔的人物,一种不可思议、不可实现的幻象。”俗话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民族,有着各自不同的民族习俗。长期以来,描写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独特的风俗习惯,成为文学作品表现民族特色的重要手段。

在《乡愁的滋味》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作者对往日乡土风俗民情的追忆和怀想,而这种怀想主要表现在乡土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亲缘关系上。在《喝酒故事》中,作者通过“治酒瘾”“拿根线来”“酒话”“舀酒”“猜枚”等几个片段,展现了湘南人富有地方特色的民间风俗,而这种风俗“深深融入人们的思想和血液之中,与豪爽耿直的性格互为表里,相得益彰”。在《喝茶》中,作者通过对“喝茶”习俗的描写,传达出农耕时代湘南农村那种自娱自乐、自由自在的生活情趣和生命意境。而《恋爱》则通过对湘南农村的“做媒”习俗的追忆,以及青年男女恋爱细节的描摹,呈现出乡土社会中纯美的天人合一的至化之境中的人伦。在《成亲》里,我们可以看到定日子、送彩礼、过门哭嫁、接亲送亲等习俗,展现了湘南农村古老的生活习俗和淳厚朴实的风土人情。作者将这些独特的民俗意象、古朴的民情风俗,同农耕时代的乡村事象交织在一起,编制出一幅充满浓郁湘南风味的民俗画,复现出湘南民众纯朴的生存状态和本原的生命意义。作品对这些传统民俗的描写也是作者力图接续中国文学中对美好自足的田园想象、重拾乡土诗意的一种反映。

为什么作者对乡村习俗民情有着如此诗意的怀想呢?我认为,一方面与他的独特经历是有着直接关系的。郑山明在《乡愁的滋味》序言中提到,“我的老家坐落在湖南南部丘陵地区的一个小村落,人生的最初二十年所经历的读书生涯,在我的内心深处播下了留恋故土的种子……,1980年夏天考入省内一所重点大学。从这时候起,我的生活便与故乡渐行渐远,故乡成为我挥之不去、难以割舍的牵挂”,时至今日,“时光把我从一个乡野少年变成即将步入甲子之年的老者。年龄日长,怀旧之心日重”。我们从这段话明显地能够感觉到,作者对乡村往日美好事物的眷念与怀想。其实,自从郑山明从湘南农村走出来以后,虽然成为了一个跳出“农门”的城里人,但在其骨子了有着一种强烈的怀乡情结,正如沈从文一样,虽然成为一个地道的城里人,但还是始终强调自己的“乡下人”身份。因此,作者内心深处的往日记忆,“与故乡的自然景物和风土人情融化在一起,成为绵绵不绝的乡愁”,并在作品中展现出一个具有田园牧歌色彩的乡土世界。另一方面,与社会转型期乡土社会的深刻变革有着深刻的联系。因为作者离开故乡的这几十年,正是中国农村变革最剧烈的时期,乡民们的劳作方式、思想观念、道德情操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种“五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作者看来是难以接受的,他从内心深处“痛切地感受到童年和少年时代经历的一些美好事物,大都已随风而逝,踪迹难寻”。因此,希望通过对农耕时代乡村生活的追忆,为逐渐远逝的田园牧歌留下点时代印记,这大概也是作者的创作初衷吧。

科院官方微博
推荐热点